一个烧饼带走
小城的特点就是生活节奏慢,没有太多喧嚣和嘈杂,于是和大城市比起来就相对安静祥和,不急不闹,缓缓而行。自然早饭吃得没有大城市那么匆忙,特别是冬天,都要吃饱吃好。
烧饼和馄饨是冬天最受欢迎的。天冷,胡椒面一撒,热乎乎的馄饨加一两个刚从炉子里挑下来的热烧饼。馄饨汤里飘着几条鸡丝,还有紫菜和虾皮,连吃带喝的甚是舒服。老板两口子忙得来不及搭理你,酸咸菜就在咸菜瓮里,小店里的常客都是自己去弄一小盘,挑选自己喜欢吃的:红萝卜、白萝卜、白菜、辣椒、随意选,老博山人打眼一看就知道腌透了没有,花椒树的树干子当咸菜棍,一搅合,瓮里酸酸辣辣、清清凉凉的地地道道博山酸咸菜,绝对让你流口水,吃上一口,爽口!
小店就在公路边上一个过道里,原本是个小储藏室。店老板爱讲笑话,馄饨、烧饼和酸咸菜又做的特别地道,于是生意好的不得了。早上能坐在小店里面吃就算幸运了,到了上班的时间段,一般就得坐在过道里,过道里小北风呼呼地刮,馄饨凉的很快,于是一波接一波的客人吃完了就走,小店的客流量反而更多了,按照现在的说法,这个“翻台率”牛了。
那一年天冷,雪也多,还有一天就小年了,烧饼铺门前贴着通知:小年停业歇年。
雪一场接一场地下。大雪天,中午地上刚化了的雪下午结了冰,又撒上一层雪,路上特别滑,年轻人都走得战战兢兢。有一个老头,扶着墙哆哆嗦嗦站在门口问:“酸咸菜咋卖?”
老板笑了,半开玩笑地说:“我这是烧饼铺,酸咸菜不卖,吃烧饼搭一小盘酸咸菜。”
老头说:“那我买个烧饼带走,是不是咸菜也可以带走?”老板一边忙着一边哈哈笑着点头。
“那,一个烧饼带走。”
老头径直走到咸菜瓮前,拿了个塑料袋,捞了一袋酸咸菜,然后往塑料袋里舀满了咸菜水。旁边几个年轻人议论:“这一大袋咸菜得好几块钱吧,这老头真会占便宜。”
“老兄啊,听过一个笑话吗?”老板略有点生气地说:“粥两毛钱一碗,豆子不要钱,老板来一碗豆子。”
周围的人笑了。
老头也不好意思的笑了:“那我多买几个烧饼,主要是年纪大了,我和老伴牙口都不好,嚼不动烧饼。”
店老板说:“烧饼嚼不动,咸菜嚼得动?”
周围的人又笑了。老头赶紧付了烧饼钱,把酸咸菜倒下一大半,拿着他的一个烧饼,走了。
晚上快十点了,烧饼铺也该打烊了,老头又来了,
“多买几个烧饼,能多拿点酸咸菜不?”
“烧饼不是嚼不动么,多买几个是为了我这酸咸菜吧?今天这大雪天,你还跑了两趟。老哥啊,这是啥情况啊?”
老人说每年过年,两个儿子拖家带口的才回来待四天,去年老两口在家里准备了鸡鸭鱼肉,挖空心思地做好吃的啊,又是炸,又是炒,一桌子年夜饭,孩子们都不大吃。老两口就觉得是自己年纪大了做的饭菜孩子们都不爱吃了,好歹回来一趟,饭菜都不可口,老人心里不舒服。可巧去邻居家拜年,邻居吃饺子配了一小盘酸咸菜,两个孙子说好吃,就着酸咸菜吃了一大盘水饺。老两口就学着腌咸菜。特意挑了新鲜的萝卜白菜,天热的时候盐放少了,咸菜水臭了,天冷了,咸菜水没有发酵好,不酸,也不辣,却很咸,一点也不好吃,来回做了几次都不成功。以前村里办喜事都是他掌勺做菜,老了却连酸咸菜都腌不好……
店老板的烧饼铺歇年了,一瓮酸咸菜放在烧饼铺里,烧饼铺的钥匙放在老人手里,老人心里舒坦了。